夜色上涌，万妖集里的楼宇皆点起了灯火。
雨依然下个不停，簌簌作响的雨声为宋梓沫的内心带来了几许安宁。
余暗梅与贺筱夭回来之后，四人一同吃了个晚饭，匆匆地讨论完各自的看法，便去做各自的事情了。
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了。从巡天镇打算强势介入这一场事件后，他们的调查小队也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。数量庞大且富有办案经验的监察官，无疑是对那些魑魅魍魉最大的震慑，这是獬豸司最为强大的武装力量，没有其余任何组织可以与之正面抗衡。纵使强大如返元教，也必定在巡天镇的武力前溃散。
唯一令几人感到有些不安的，还是可能存在问题的伏山镇。不过，倘若巡天镇能够顺利接管万妖集的安保工作，这个问题也将迎刃而解。
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。
但宋梓沫的内心依旧感到少许不宁，这股不安究竟是来自于对暗潮的警惕，还是……
来自身边的龙娘？
宋梓沫抬起头，目光便与榕兰的视线交汇。看着龙娘眼瞳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，宋梓沫下意识打了个寒战。
*
大约半个钟头后，被摁进浴间的宋梓沫，终于明白了她心中的那一丝不安究竟源自于何处。
看着蹲在澡盆前不知在做什么的榕兰，宋梓沫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某种不好的回忆。想到那副略显旖旎的画面，宋梓沫小脸开始迅速升温，一抹绯色悄然爬上狐娘的脸颊，硕大的狐耳轻轻地抖动着，反应出其主人内心中的挣扎与不安。
“那个……榕兰，我待会儿可以自己洗吗？”宋梓沫思量再三，终于弱弱地开口问到。
榕兰沉默了一会儿，扭过头，看着宋梓沫，平日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：
“有这么怕我吗？不过，今天的确是你自己洗啊。这澡盆太小了，两个人也洗不下。”
“不过，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？难道说——你想要我帮你洗吗？”
“没有没有。”宋梓沫慌乱地挥挥手，朝后方退了三两步，讪笑着，“我自己来就好，自己来，自己来。”
榕兰笑着摇了摇头，站起身，让开身子：“那你去吧。今天我在水里加了点龙涎，刚好治治你乱用灵力带来的后遗症。”
“哦……诶诶诶，我好像没有说过我今天强行调动灵力的事情吧？”宋梓沫反应过来，疑惑地问到。
“你靠在我身上的时候都瘫成那样了，还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呐？”榕兰轻轻点了一下宋梓沫的额头，笑着走出了浴间，“快洗吧，时间不早了。”
“哦哦哦。”宋梓沫呆呆地应了一声。
片刻之后，白毛团子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，脸上再度显现出纠结的神色——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狐娘的事实。对于宋梓沫而言，脱下衣服洗澡，那不就等同于把自己看光了吗……
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，令宋梓沫犹豫不决。
望着澡盆上方升腾的纯白色蒸汽，思量许久的白毛团子终于咬了咬牙，伸手解开了衣带——
*
半个时辰后，浴间的门被打开了。在水雾的笼罩之下，满面晕红的狐娘晕乎乎地从其中走出。
龙涎的效果的确很好，宋梓沫能感觉到体内潜藏的伤势都一扫而空，酸痒和疼痛都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适的倦意。整个身体都有些软绵绵的，恨不得马上就爬到床上睡着。
实际上宋梓沫也是这么做的。不管身后那条湿漉漉的大尾巴，疲倦的宋梓沫朝着床榻猛地一扑，便欣然沉入梦乡。
直到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后，榕兰推门进入卧室。她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一眼把整张床弄得满是水渍的小狐娘，悄然运起妖术，将多余的水分全部抽取出来。
随后，榕兰把张牙舞爪般趴在被子上的宋梓沫抱起来，盖好被子，悄声躺在她的身边，将屋内的油灯熄灭。
沉入梦境。
*
宋梓沫是被窗外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。
当她睁开眼时，榕兰已经站在了窗前，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。”宋梓沫活动了一下手腕，窜到榕兰的身边，一同望向夜色下的万妖集。
下一刻，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愕。
远方的天空已然染上赤红，纵使隔着遥远的距离，宋梓沫依旧能感受到其中恐怖的灵力波动。密集的脚步声穿过街道，伴随着呼喊与惊慌。像是在油锅中加入了一滴水，整个万妖集在这个夜晚彻底沸腾了起来。
“这究竟发生了什么？”宋梓沫看向榕兰，发现她的面色也极为凝重，双眉紧锁，嘴唇微微地抿着。
“不知道，我们现在去巡天镇看看。”榕兰转身，快步向楼下走去，“你准备一下，我去叫贺筱夭和余暗梅。”
*
两分钟后，待宋梓沫走出院门，其余三人已经等待在那里了。贺筱夭手里提着一盏青白色的小灯，见到宋梓沫出来，便转过身，领着众人向巡天镇的方向奔去。
沿街的楼房大多点起了明灯，不少窗户打开着，许多人揣揣不安地探出头，看向出事的地方。妖族与鄙兽们的影子投射到窗外，奇形怪状的肢体所形成的黑影照在墙壁上，不断扭动着，显得极为诡异。
借着明灯的清辉，宋梓沫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巡天镇的总部。此刻，这座庞然大物正灯火通明，大量的监察官出入其中，显得异常繁忙。
出示令牌后，宋梓沫等人便被领到了万象玲珑所在的大殿。身穿紫衣的女子正坐在大殿的中央，向着一旁的监察官吩咐着什么。
“万象玲珑，发生什么事情了？”
榕兰快步走入大殿，向着万象玲珑发问道。
万象玲珑看了一眼榕兰，抬手令身边的监察官退下，语气严肃地说到：
“今天夜里，已经发生了十三起鄙兽失控事件，发生地点集中在万妖集东侧，现在我们正在全力镇压失控的鄙兽。”
“东侧？那不是伏山镇总部所在地吗？”余暗梅问到。
“是的。但是渊无那个浑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，导致伏山镇短时间竟无法调动力量镇压，导致其中有一头发狂的鄙兽吞噬了上百条生命，然后那头鄙兽通过某种类似于献祭一般的方式，将那些被它吞噬的妖族和鄙兽的力量据为己有，现在我们已经很难压制住它了。”
宋梓沫心中咯噔一下，脑海里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“也就是说……如果在放任这玩意继续吃下去的话，万妖集……”榕兰迟疑地说到。
“万妖集迟早得被那玩意儿吃完！”万象玲珑补充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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